撰文 | 莫 莉

编辑 | 黄大路

设计 | 甄尤美

作为自动驾驶技术故事线中最具象征性的企业之一，美国激光雷达公司Luminar正经历创立以来最艰难的时刻。

截至今年10月24日，它仅持有约7200万美元现金及有价证券，而债务总额高达4.29亿美元。

根据Luminar向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SEC）提交的文件，若按目前的资金消耗速度计算，公司最早可能于2026年第一季度耗尽现金，公司不得不裁减约25%的员工。

Luminar还宣布其首席财务官（CFO）托马斯·芬尼莫尔（Thomas Fennimore）将于11月13日离职，并强调其离职“并非源于与公司财务或审计方面的任何分歧”，而是为了“追求其他职业机会”。

现金告急、管理层动荡、客户推迟合作、创始人回购传闻……这些负面新闻拼出一个在行业周期底部挣扎的缩影。

从明星企业到困境边缘

Luminar成立于2017年，由当时年仅22岁的奥斯汀·拉塞尔（Austin Russell）创办。凭借自研激光雷达芯片和传感系统，这家公司一度被誉为自动驾驶硬件领域的独角兽新星。

Luminar产品主要服务于高级驾驶辅助系统（ADAS）和自动驾驶方案，被视为实现L3及以上自动驾驶功能的关键部件。

2020年，Luminar通过与特殊目的收购公司（SPAC）合并的方式登陆纳斯达克，市值一度超过100亿美元。当时，投资者对激光雷达市场的期望高涨，认为其将成为未来十年汽车技术变革的核心驱动力。

随后，Luminar宣布与沃尔沃、奔驰等车企建立合作关系，计划在2024年至2025年期间实现量产装车。

然而，理想与现实的落差在短短几年内显现。

自动驾驶商业化进程远低于预期，车企在量产激光雷达时更加谨慎。沃尔沃虽然仍在与Luminar合作，但原计划大规模搭载其传感器的车型推迟上市。

监管文件透露，沃尔沃作为Luminar最大客户，两者之间已经出现严重分歧。

沃尔沃曾在发布会上宣布，自2026年4月起取消EX90和ES90车型上的Iris激光雷达标配，并将原计划在2027-2029年导入下一代Halo激光雷达的决策推迟至2029年或更晚。

对此，Luminar已对沃尔沃提出巨额赔偿索赔，并暂停相关产品的供货。由于争议影响，沃尔沃已停止向Luminar支付Iris雷达的供应款项，其主要传感器供应商因此对Luminar发出了违约通知。

这一系列事件使Luminar的合作前景不确定，进一步加剧了资金链紧张。

与此同时，Luminar面临高昂的研发和制造成本，尚未实现盈利。据路透社报道，它每销售一台传感器的价格，仍低于其实际生产成本。

2024年下半年，它便陆续削减开支、延缓资本支出计划，并在今年初实施了第一轮裁员。

据TechCrunch报道，截至2025年初，Luminar共有约580名员工，此次再裁减25%，意味着至少有百余人将受到影响。

Luminar在监管文件中称，此举是为了“降低现金消耗、优化组织结构、延长运营周期”。这说明Luminar已进入“生存模式”，从追求扩张转向被动自保。

现金流危机与高层震荡

要想继续下去，Luminar必须获得额外融资，而它现在已错过10月15日到期的部分贷款利息支付，债权方同意宽限至11月6日。若届时未能偿还，可能面临违约风险。

除了公司CFO托马斯·芬尼莫尔将离职反映出公司财务压力已难以缓解外，更令人关注的是创始人奥斯汀·拉塞尔的角色。

今年5月，奥斯汀·拉塞尔因董事会审计委员会发起的一项未披露细节的道德调查而被免去CEO职务。

当时公司强调，此事“不影响公司财务结果”，奥斯汀·拉塞尔将留任董事会为新任CEO过渡提供支持。

Luminar董事会随即任命曾任Nuance CEO保罗·里奇（Paul Ricci）于5月21日起接任CEO一职。

董事会成员马特・西蒙奇尼（Matt Simoncini）表示对保罗·里奇的加盟充满信心，宣称他兼具技术洞察力和丰富运营经验，是引领公司“迈向下一个增长阶段”的合适人选。

而奥斯汀·拉塞尔，尽管被迫离任，他仍是公司最大股东，据TechCrunch和彭博社此前报道，正寻求收购公司。

部分董事会成员据称支持这一回购计划，认为私有化可能有助于摆脱资本市场的短期压力。

奥斯汀·拉塞尔此前曾针对市场质疑作出回应，表示他将继续支持公司使命和员工努力。

然而，在Luminar现金告急之际，这些行动的可行性仍存疑问。

前途未卜

今年8月，托马斯·芬尼莫尔在财报电话会上表示，公司当前的主要挑战在于收入增长滞后。

他指出，受沃尔沃项目推迟影响，公司不得不以低于生产成本的价格出售部分传感器，形容公司正处于价格战式竞争中。

“我们的毛利率短期内将承受压力，但我们必须保持客户关系并维持市场地位。”很显然。他当时的表态与如今的情况形成了显著的对比。

财务层面的警示信号愈发明显。

此前，Luminar预计今年第三季度收入约1800万美元，债务总额高达4.29亿美元。相比之下，公司市值在2025年10月底已跌至不足4亿美元，较峰值缩水超过90%。

华尔街日报对此评论称，Luminar反映出自动驾驶硬件企业从技术叙事转向现金现实的阵痛期。

Luminar的危机不仅是一家公司的困境，也反映出整个激光雷达行业的寒意。尽管多年来被视为自动驾驶不可或缺的感知技术，但其商业化落地一直受制于高成本、体积限制及市场需求不确定性。

据Bloomberg Intelligence分析，全球激光雷达市场增长放缓，2025年市场规模约为20亿美元，低于此前预测的35亿美元。

对此，多家车企选择观望或转向成本更低的摄像头方案，Velodyne、Aeva等同行也经历裁员与股价暴跌，曾经风光的赛道陷入集体收缩。Luminar的裁员和现金告警，只是这股调整潮的一个标志性案例。

在投资者层面，市场信心也在急剧下降。Bloomberg Intelligence分析指出，Luminar的流动资金与负债比例已低于行业安全值，部分分析师甚至将其列入“持续经营存疑”名单。

汽车产业链也在重新评估风险。沃尔沃目前尚未就这次事件发表评论，但Automotive援引知情人士称，部分合作项目的交付节奏可能调整。

不过，也有分析人士认为，Luminar仍具备一定技术优势，其在905纳米波长激光雷达的性能指标上领先同行，且已在部分高端车型实现量产装车。如果Luminar能够获得资金支持，削减成本、稳定供应，仍有可能重拾增长。但这一前景的关键在于能否尽快恢复现金流。

截至11月3日，Luminar尚未公布任何新的融资计划。

外界普遍预期，公司将在即将发布的第三季度财报中披露更多重组细节，但目前资本市场的反应悲观。投资者普遍担忧，公司即便削减开支也难以摆脱资金困境。

此外，Luminar披露其还收到了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的调查传票，正在配合针对潜在证券法违规行为的调查。

《汽车商业评论》认为，Luminar此次连环公告不仅是其自身困境的反映，也显示出自动驾驶硬件领域正迎来新一轮洗牌期，这个过程中，中国公司的身影将越来越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