率先公布财报的宁德时代，给了即将要公布财报的同仁们不小的压力。

在股市承压的不利情况下，宁德时代在2023年还完成了4009.17亿元的营收、441.21亿元净利润、220.6亿的分红。

在惠州亿纬锂能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长刘金成看来，动力电池行业格局已定，除了宁德时代和比亚迪，其余的没得卷。

亿纬锂能2023年在全球装机量排行榜上位列第九，是榜上增幅最大的企业，达到129.8%；不过，其16.2GWh的装机量，只是宁德时代259.7GWh的6%。

“2023的行业数据有一个清楚的逻辑，动力电池领域里宁德时代和比亚迪两强的格局是非常显著的。除了市场份额外，更重要的是两家企业赚钱了，其后的兄弟们各有各的优势，目前各有各的难处。”3月17日，刘金成在电动汽车百人会论坛（2024）上称，“卷很流行，我们这个行业的特征是你想卷，但是你没有资格，你卷不到。前面两个老大，谁卷得比亚迪，谁卷得宁德时代？下面的弟兄们说卷，不是卷，（是）共生共死。你怎么卷？没得卷。”

当二线电池厂的老板们在阐述行业形势和介绍产品优势时，宁德时代已经在谈论滑板底盘。

重资产、长周期的动力电池行业，在一轮一轮洗牌中，强者恒强的“马太效应”愈加明显。

根据中国汽车动力电池产业创新联盟数据，2月实现装车的，共有36家动力电池企业，较去年同期减少了3家。

2023全球装机量排名第十的欣旺达动力科技股份有限公司，其研发副总裁李阳兴对汽车商业评论表示，排名20以后的，能不能生存下来不好说。

去年在国内排名第11位的瑞浦兰钧能源股份有限公司，其董事长曹辉对汽车商业评论称，在电池价格3毛多/瓦时的3字头时代，活下来的一个核心途径是，通过技术创新，在性能上比竞品“好那么一点”，并且保证成本不增加甚至降低，“友商（在储能能量密度上）做到314（Wh/kg)，我们做到345（Wh/kg)，领先对方一年半载个时间窗口。”

他认为，在技术创新方面，大幅拉开差距不太可能，局部反超概率大。

3字头时代

今年，业内鲜有人聊及噬利“元凶”碳酸锂。作为原材料的碳酸锂，价格过高会蚕食电池企业和车企的利润。

目前，碳酸锂10万-11万元/吨的价格和2021年年底的近60万元/吨高位相比，处于低位。

眼下车企之间的死卷和降价，将寒气和紧张的节奏传递到零部件供应商，进一步压低价格。

“现在无论是一线品牌还是二线品牌，电池价格都杀到3字头（3毛多/瓦时）。”曹辉对汽车商业评论等媒体说，“实际上在去年年底的时候，二线企业率先杀到3字头。杀到3字头对宁德时代也造成一定的压力，这也是大家一起往下跳的根本因素，整个行业现在确实陷入一定的苦战。”

曹辉称，以前储能电池价格高，现在卷得和动力电池差不多，小一点的电池贵些，大点的电池便宜。“有三毛多的，五毛多的。”

在BOM表（物料清单）和制造成本的影响下，电池价格逐渐下降。10年前，动力电池价格为3.2元/Wh，是现今的8倍。

与软件供应商不同，动力电池或者储能电池的客户稳定，不是车企就是电力设备企业，很难通过服务增利。

插混汽车的增势，也对电池企业的盈利带来了一定挑战。由于体积小，用生产纯电电池的产线生产PHEV电池，制造成本高，需要投新产线，投资新产线又意味着烧钱。

根据车企的布局，长江以南比较适合纯电动的地方，电动化的比例较高，长江以北、黄河以北，PHEV有优势。

中国汽车工业协会的数据显示，2023年中国新能源汽车销量达到949.5万辆，同比增长37.9%。其中，纯电动汽车668.5万辆，增长24.6%;插电式混合动力汽车280.4万辆，增长84.7%。

在新能源汽车基数增加增速放缓的情况下，插电式混合动力汽车的市场增速明显高于纯电动汽车。

受到PHEV增势更快的影响，瑞浦兰钧的动力电池出货量，以往90%以上供给纯电动车，现在有30%-40%供给插混汽车。

根据中国汽车动力电池产业创新联盟的数据，1-2月，在插混乘用车电池供给上，瑞浦兰钧以0.66GWh的装机量排名第四，前三位是宁德时代、比亚迪、蜂巢能源。

插混汽车和纯电车的电池有区别。

以某家江西三元锂离子电池制造厂为例，纯电电池包的重量为372kg，能量密度为150h/kg,总电量为53kWh；PHEV的电池包重量为135kg，能量密度为95h/kg，总电量为12.9kWh。

曹辉介绍，用传统的产线生产体积更小的PHEV电池，制造成本很高不赚钱，但老产线开工率只有30%、40%，再持续投新的产线又很痛苦。不投新产线的话，产品就没有竞争力。

而产品的竞争力又包含多方因素。

“产品很好不代表卖得好，卖得好不代表能赚钱。拼到最后还不是品牌力，拼到最后是产品的性价比极致。”曹辉说。

航天卫星电池工程师出身的曹辉曾经对做系统的小客户的产品有些偏见，觉得它们产品一般，后来觉得它们挺强的，“它赚钱了，我没赚钱”，也在学习这些小客户的渠道建设和客户服务能力。

刘金成也认为，在他的几十年电池生涯中，做两亿的销售额也可以赚钱，反而做了几十亿的销售额还不赚钱，这是内在能力的问题。

曹辉称，谁能活下来，就要看谁的产品性价比能做到极致，在市场有一定波动的情况下把成本控制得特别好，产品力、渠道力甚至其它方面的能力一个短板都不能有，“既要又要还要”，把自己变得全能。

李阳兴觉得，价格战有利有弊，对消费者来，说整体成本比燃油车越来越便宜，对电动车的接受度更高，也有利于车企量的扩张，但对于产业界来说，每个环节需要有一定的利润和利润率，才能保证投资和研发，走技术创新和研发之路，而不是完全走降本为王的一条道。

他认为产业界要留出比较合理的利润空间，才能让业界有更好地发展。

不过，电池行业的业者们也认为，虽然锂电行业在洗牌，好歹这么多年来没有像光伏洗牌那么剧烈过，相对比较有序。

看家本领

任何企业能够在生存区里面活下来，一定有独特的技巧。二线电池厂各有各的看家本领。

刘金成说：“院士们讲的是固态电池，我们看家吃饭的还是锂离子电池。”

作为2023年装机量增速最快的黑马，亿纬锂能重点布局了大圆柱、大铁锂技术，这是两年前就介绍过的路线。

2023年，亿纬锂能大圆柱电池实现量产，截至2023年11 月初，其大圆柱磷酸铁锂电池已取得的未来5年客户意向性需求合计约88GWh，三元大圆柱电池已取得未来5年客户意向性需求合计约486GWh。

（松下的圆柱电池系列）

虽然刘金成觉得方形电池会有膨胀的缺点，亿纬锂能也做方形电池。

固态电池方面，亿纬锂能称其锂金属电池能量密度达450Wh/kg，循环寿命800多次，已经在一些特殊的应用场景应用。

刘金成认为，动力电池行业不是一个小买卖，动辄上百亿、几百亿的重投资，如果战略误判踩错了技术方向，再掉头调整难度很大，所以坚持多种技术路线并举，在消费电池、动力电池、储能电池领域都有布局，避免战略误判。

瑞浦兰钧以方形电池为主，也研发大圆柱电池，动力电池和储能电池装机量各占一半，比较均衡，这是由客户构成决定的。“90%的产品是50Ah以上，决定了走大方形的路线。”曹辉说，如果客户需要的产品以20Ah、30Ah为主，就走大圆柱路线。

瑞浦兰钧的问顶电池采用SCL变极耳模切技术，在高度空间上比竞品要高2mm左右。该技术可避免模切阶段双刀模切而产生极片尖刺台阶及提高正负极卷芯顶部空间的利用率，从而提升电池空间的使用。曹辉称，方形电池的空间利用率超过圆柱电池，两三年后这个趋势将逐渐凸显。

欣旺达则在超快充技术上发力，以适应用户对新能源汽车从最开始的追求长续航到更加看重“超级快充、适度续航”的需求。

从2023年开始，国内20万-30万区间的新能源汽车开始将快充甚至超充作为标配，预计2024年成为快充标准落地元年，超充车的市占率从2023年的3%提升至2030年的52.5%。

李阳兴在调研中发现，消费者愿意为升级超级快充付出一定成本，如果车辆能够实现快充5分钟续航200公里，消费者愿意支付6500元去改造车辆。

欣旺达从2022年布局超快充技术，2023年打造了4C三元闪充电池，对北方车辆推出600A磷酸铁锂闪充电池，解决冬季用车里程焦虑。李阳兴透露，目前内阻更低、散热性更好的5C、6C闪充电池开发顺利。

锂电池出海

全球装机量TOP10上的企业，无一例外都在海外建厂。

根据GGII的统计数据，2023年，国内共有13家锂电池企业奔赴海外建厂（包括签约、公告、开工等），较2022年增加8家企业，同比增长160%，按公布投资金额的16个项目统计，总投资额超1340亿元。

背靠母公司“镍王”青山集团，“青山系”的瑞浦兰钧在上市招股书上就列明计划，要在欧洲、东南亚及南美洲等地区建立生产工厂。

曹辉对汽车商业评论等媒体称，其实瑞浦的产品最终50%以上都是出口，只不过更多是客户购买后直接出口到海外去。“我们50%以上的产品甚至60%以上都是走到海外去了。我们坚定走出去，不走出去失去太多的机会。”

“但是投了就会感到特别痛苦，哪里都比中国贵太多，效率又低成本又高。”曹辉说，“它和当年的日本、欧美来到中国投资建厂不一样，从中国出去到外面建厂怎么做都是贵的，可能政治正确，但是有可能经济不正确。在逆全球化的趋势下，每个国家和地区都需要发展自己的实体经济，希望在本地投资，这是非常清晰的一件事。”

对电池企业来说，海外投资一般看两个因素，要么靠近客户，要么像中国一样有成本优势。

中国企业的海外选址热点，集中在欧洲的匈牙利和东南亚的泰国、马来西亚或者印尼等。

曹辉分析道：“在逆全球化的形势下，你不动就会失去很多机会，但是走得太快，我们看着也怕。核算在欧洲的成本，在欧洲的价格要比国内高60%才能盈利，这个价格谁买？”

也因此，打算在德国和印尼落子的瑞浦兰钧，在东南亚建厂会走得更快一点。

（青山集团印尼工业园区）

“这个时代就是这样的，我们没有办法逆潮流。但是我们会小步快走，跑都不敢跑，步子不敢迈大。这是目前的做法，我们得对自己的钱负责。”曹辉说。